陈楚河因为一个三流台剧《爱上哥们》走红之后，最近上了一档节目叫《非凡搭档》，就是《极速前进》原来的制片人拉团队出来做的同类型名人竞技类节目。
他在节目中的搭档是朱珠，以前MTV音乐台的主持人，最辉煌战绩是演过美剧《马可波罗》，入选过美国网站评选的“全球一百张最美面孔”，以及和花花公子、尤文图斯老板拉波·埃尔坎谈过几个月恋爱。
陈、朱在节目中要完成各种比赛型任务，第一集因为朱珠表现的对胜负不太在乎，陈楚河有一些吐槽，但基本保持在正常理性的范畴里。
到了第二集，因为陈楚河指挥失误，朱珠在完成项目时撞伤了大腿。陈楚河一直耷拉着脸站一边，工作人员问他怎么不去安慰朱珠，他居然说：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哄她?
这不是一个绅士该说的话耶。
在下一个跳水项目时，他表现就更过分了，先是因为朱珠穿了比基尼泳装显露出好身材对她态度和蔼了一点——这样的理由有点猥琐哎!镜头特写到朱珠大腿上的淤青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他说了一声“哇塞”。也不知道是惊诧淤青还是赞叹大腿。
然后朱珠露出大腿的紫红色淤青，陈楚河还调侃说：和你的衣服颜色挺配的。
朱珠没有理他，但在事后采访中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他。
就算是粉丝，也很难硬着头皮夸陈楚河直肠直肚了，直率不是伤人的理由。
但是，让我最奇怪的是，陈楚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四年前，我在三联的时候采访过他一次，当时他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很有礼貌，很注意观察他人的情绪。
举个例子，落座的时候他问我是否喝茶，我随口说不怎么喝。他略微尴尬了一下，取出一个很大的盒子说，他在台湾发现了一种和花草蜜配着喝的茶，如果我不爱喝，可以送人，但还是建议我尝一下。
他怕我不知道怎么泡这种茶，还把盒子里的茶具一一摆好，专门演示了整个过程，弄得我有点内疚。因为绝大多数明星很清楚采访只是完成工作，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多耽误，陈楚河则是一副宣传不重要，闲聊才重要的悠哉态度。
后来的采访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当时在内地几乎没什么知名度，我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关于他父亲的(后面会讲原因)。但陈楚河不以为意，或者说至少表现得完全不在意焦点不在自己身上，饶有兴致地分享了他父亲的故事，能看出他非常崇拜父亲。
我采访过的男明星中，按照“共情能力”(用大白话说就是“有眼色”)这个标准来排，陈楚河可以排到前三、四名了，另外两个是邓超和刘烨。邓超会注意到有 几个记者在采访的等候区，每个人等了多久，如果时间过长他就会向记者道歉。经常有明星会客套说我看过你们的文章，但实际说不出来具体看过什么，刘烨能说出 来。
而在采访的两小时里，我的印象陈楚河是敏感自尊的，他虽然被捧为黑道大少，可实际上父亲早早避往海外，没有养育他。父亲又在海外成家，有了其他子女，继 母也不太容他，他见到父亲的机会少得可怜，并不是外界以为继承衣钵的嫡长子，何况他父亲早已隐退，不再叱咤风云，这种敏感自尊应该是从周围人的态度中形成 的。
在节目里突变任性，没有绅士风度的画风让我很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么是节目设置的脚本，他和朱珠被设计成欢喜冤家，以后再一笑泯恩仇;要么是我见到的那两小时的陈楚河恰逢他心情大好，想聊他父亲，而竞技节目中的受挫让他露出了不懂事的真实个性。
不论怎样，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陈楚河的父亲陈启礼，这才是今天的主题——台湾竹联帮前帮主。仅仅因为陈启礼是黑帮前老大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不是一般的黑帮老大，他是震惊海外的“江南案”主犯，而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谋杀案，陈启礼是几方政治势力搏弈的牺牲品。
陈楚河因为一个三流台剧《爱上哥们》走红之后，最近上了一档节目叫《非凡搭档》，就是《极速前进》原来的制片人拉团队出来做的同类型名人竞技类节目。
他在节目中的搭档是朱珠，以前MTV音乐台的主持人，最辉煌战绩是演过美剧《马可波罗》，入选过美国网站评选的“全球一百张最美面孔”，以及和花花公子、尤文图斯老板拉波·埃尔坎谈过几个月恋爱。
陈、朱在节目中要完成各种比赛型任务，第一集因为朱珠表现的对胜负不太在乎，陈楚河有一些吐槽，但基本保持在正常理性的范畴里。
到了第二集，因为陈楚河指挥失误，朱珠在完成项目时撞伤了大腿。陈楚河一直耷拉着脸站一边，工作人员问他怎么不去安慰朱珠，他居然说：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哄她?
这不是一个绅士该说的话耶。
在下一个跳水项目时，他表现就更过分了，先是因为朱珠穿了比基尼泳装显露出好身材对她态度和蔼了一点——这样的理由有点猥琐哎!镜头特写到朱珠大腿上的淤青的时候，清楚地听见他说了一声“哇塞”。也不知道是惊诧淤青还是赞叹大腿。
然后朱珠露出大腿的紫红色淤青，陈楚河还调侃说：和你的衣服颜色挺配的。
朱珠没有理他，但在事后采访中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他。
就算是粉丝，也很难硬着头皮夸陈楚河直肠直肚了，直率不是伤人的理由。
但是，让我最奇怪的是，陈楚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四年前，我在三联的时候采访过他一次，当时他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很有礼貌，很注意观察他人的情绪。
举个例子，落座的时候他问我是否喝茶，我随口说不怎么喝。他略微尴尬了一下，取出一个很大的盒子说，他在台湾发现了一种和花草蜜配着喝的茶，如果我不爱喝，可以送人，但还是建议我尝一下。
他怕我不知道怎么泡这种茶，还把盒子里的茶具一一摆好，专门演示了整个过程，弄得我有点内疚。因为绝大多数明星很清楚采访只是完成工作，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多耽误，陈楚河则是一副宣传不重要，闲聊才重要的悠哉态度。
后来的采访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当时在内地几乎没什么知名度，我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关于他父亲的(后面会讲原因)。但陈楚河不以为意，或者说至少表现得完全不在意焦点不在自己身上，饶有兴致地分享了他父亲的故事，能看出他非常崇拜父亲。
我采访过的男明星中，按照“共情能力”(用大白话说就是“有眼色”)这个标准来排，陈楚河可以排到前三、四名了，另外两个是邓超和刘烨。邓超会注意到有 几个记者在采访的等候区，每个人等了多久，如果时间过长他就会向记者道歉。经常有明星会客套说我看过你们的文章，但实际说不出来具体看过什么，刘烨能说出 来。
而在采访的两小时里，我的印象陈楚河是敏感自尊的，他虽然被捧为黑道大少，可实际上父亲早早避往海外，没有养育他。父亲又在海外成家，有了其他子女，继 母也不太容他，他见到父亲的机会少得可怜，并不是外界以为继承衣钵的嫡长子，何况他父亲早已隐退，不再叱咤风云，这种敏感自尊应该是从周围人的态度中形成 的。
在节目里突变任性，没有绅士风度的画风让我很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么是节目设置的脚本，他和朱珠被设计成欢喜冤家，以后再一笑泯恩仇;要么是我见到的那两小时的陈楚河恰逢他心情大好，想聊他父亲，而竞技节目中的受挫让他露出了不懂事的真实个性。
不论怎样，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陈楚河的父亲陈启礼，这才是今天的主题——台湾竹联帮前帮主。仅仅因为陈启礼是黑帮前老大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不是一般的黑帮老大，他是震惊海外的“江南案”主犯，而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谋杀案，陈启礼是几方政治势力搏弈的牺牲品。
简单地介绍背景：竹联帮发迹于眷村，常看《康熙来了》的就知道眷村是大陆逃到台湾的老兵及家属的聚居区，自成一体，和台湾本省人不来往。
1984年，背景复杂的华裔作家江南(据说他是三面间谍)在美国被刺杀，原因是江南写了《蒋经国传》，泄露了国民党内幕，引起蒋经国震怒。陈启礼被国民 党吸收为情报员，负责刺杀江南并成功。和陈启礼一同作案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叫吴敦的后来成为台湾最大影视公司老板，贾静雯和释小龙的干爹。
江南遇刺和陈启礼等杀手的落网直接导致了国民党在台湾岛内舆情的崩溃，蒋经国在各方利弊权衡之下决定结束独裁，台湾从一党制变为多党制，整个台湾的政治 格局和大历史因此改写。可以说，陈启礼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帮派分子留存于这世上，而是直接影响了台湾政局走向的人物，且这个结局还是向好的，这也是陈楚河 为何以父亲为傲的原因。
国民党为了平息内外压力，把陈启礼等替罪羊献出之后，心思细密的陈启礼留了证据，那是三卷录音带，内有国民党情报人员涉案内容，作为与国家机器对抗的个体来说，这又是有胆有识的表现了。
因为时代背景、生存环境和个人资质的差异，陈启礼的经历难以复制，陈楚河可能永远要仰视他传奇的父亲了。
————以下是四年前的采访文章————
《因父之名》
2007年，有一桩台湾葬礼轰动海内外。政府要员、黑道白道，几千人穿着整齐的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电子闪光灯频闪，美联社的记者前来采访，宛如电影中 的经典场面。作为死者长子的陈楚河，职业是演员，扮惯了各种角色：偶像剧中的富家公子、武侠片里的大侠……而“教父”的儿子，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重 要的角色。
正午刺目的阳光下，他的“叔叔”对陈楚河说：“这是大哥的最后一场戏，而我们要帮他漂亮地完成。”
“丧礼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角色，瞬间，我从大男孩变成了小男人。他的戏结束，便是我的戏开始。”陈楚河说，他的父亲陈启礼，曾是台湾第一大帮派“竹 联帮”老大。1984年，陈启礼做下了一件大案，他和两个手下在美国刺杀了作家江南(刘宜良)，这件案子牵涉蒋经国和台湾的情报机构，案发后陈启礼被判处 无期徒刑。
戴墨镜者为导演钮承泽，同为眷村后代。
沉重记忆的闸门，缓缓从1984年开启，陈楚河说，爷爷担心他以父亲为耻，不断告诉他：你爸爸是英雄，他是为台湾做事的。陈启礼曾在狱中给陈楚河写下一封封长信，或者剪下报纸上的四格漫画，内容多是《庄子》、《三国》故事，劝导他培养各种好习惯。
陈楚河展示其中一封给我看，里面有一段是：“当4年多前，一无所助的爸爸被隔离囚禁着，任人侮蔑涂黑，爸爸写下了自己的心声，冲破了强大的新闻封锁，终 于为自己得到了一般社会的谅解。”那年陈楚河只有6岁，必然是不懂得这些话的，而陈启礼，大概也没有期望当时的他能懂。
他只记得，有一 天，老师让他出去见父亲，陈启礼牵着他的手在校园里转，叮嘱他的话他早已经忘记，只余留奇怪的感受。第二天中午吃饭，从广播里听到爸爸的名字，虽然还小， 却已经知道是件不好的事。“那一刻就好像电影里，同学们很吵啊走来走去很快速的，但是我就听不到什么声音待在那里，你在看大家的样子，但是没有人在看 你。”陈楚河说。
悍鸭子
“荷叶披披一浦凉，青庐奕奕夜吟商。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这是陈启礼生前最喜欢的姜夔《湖上寓居杂咏》，每个眷村出来的孩子，都有关于家国的伤逝。
陈启礼的父亲陈钟从大陆溃退到台湾时任职上尉，像大多数老兵一样，他失去了工作，居住在眷村。他和妻子带了3个孩子过来，其他孩子因为条件所限只好留在 大陆，陈启礼是陈钟唯一的儿子，在有他之前，没有一个儿子能养得活，因此陈启礼一生下来就被当做女儿养，还恪守了一些特殊的禁忌。比如他们笃信，陈家的祖 上陈友谅穿了耳洞破了相才被朱元璋打败，所以陈家人从不穿耳洞。
陈钟有一阵子迷上赌博，输光了钱，于是去法院做清洁工。某一天他扫地时 发现了一张检察官证件，恰好上面的名字也叫“陈钟”，那时台湾社会正乱，陈钟于是不客气地冒充了这位检察官。他熟读了《六法全书》，居然成为一名成功的检 察官，审理过著名的“火楼双尸案”。当陈启礼步入黑道后，这对父子的身份变得很反讽。
来之不易的陈启礼被寄予了太多期望，也被军事化管理。幼小的他早起要磨豆浆，为全家做早饭;床铺要叠成豆腐干，有一点不符就会挨踹。打得凶了，他会离家出走，被母亲找回来，父亲一把牌尺就呼到脸上。
陈楚河分析父亲走上黑道的心路历程时说：“他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他说自己是个很阴柔的人，我觉得其实他是个心很细的人，他拿这个对别人，也希望别人这 么对他。但是爷爷没有这么对他，他在父亲身上得不到这个，就渴望另一种关系——兄弟。但是他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所以后来很多人都纳闷父亲怎么在这么 小的时候就培养他的兄弟，或者说是亲信。但是他从小一直在读书，看帮会的东西，看历史的东西。因为在父亲身上没有得到父爱，所以渴求兄弟，既然没有亲生的 兄弟，那就自己去找兄弟。”
9岁时，陈启礼就进入了帮派。眷村对于土著是外来者，也是侵入者，他们关系处得并不融洽。与他们相邻的村民 很凶悍也很团结，眷村小孩拿竹子抵御，成立了一个竹林联盟，这是“竹联帮”的前身。陈启礼在另一个村子里，他的好朋友被人打了，他替人出头，照常被问他是 混哪里的。他瞎编了一个名字“强恕三巨头”，对方一时吓住了，后来才发现他是乱掰，麻烦来了。他必须加入帮派寻求庇护，一个外号叫“牛魔王”的同学拉他入 了帮会，他算是“竹联帮”的第二代。
陈启礼外形斯文，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作为黑社会成员实在太不具备威慑力量，他那一辈以鸟命 名，他最早人称“旱鸭子”，一个很怂的外号。陈楚河说，为了强大起来，他苦练游泳，晚年在柬埔寨，炮弹落在游泳池里嗞嗞作响，他还能泰然自若地畅游，令他 雇佣的军人保镖从轻蔑到佩服。
与父亲一样，陈楚河也喜爱武侠小说，他把父亲形容为《书剑恩仇录》中的总舵主陈家洛，温润如玉，以见识服人。陈启礼有一篇颇长的《陈子说》，都是整理他 自己的“名言”，例如“专家学者都是权势者释放臭气的器官”，他也引用杜月笙的话——黑帮是政治的夜壶。他对自己的人生定位，内心是清晰却无法回头的。
19岁时，陈启礼就在帮中崛起，他带领“竹联帮”挤走了本地其他帮会。那时候村民经常为什么争执，这时候就要问这个地方最有力量的人，他就经常帮大家调 停，没有打官司，这个人叫做角头。“父亲看起来很文弱，所以他在械斗中很努力，大家就把‘旱鸭子’改为‘悍鸭子’，看起来斯文，但也拥有力量。可当时大家 还没把竹联帮当成一回事，因为台湾帮派太多了。”
有个叫“郎中”的兄弟精于牌术，他被警方逮捕后自愿做污点证人。在台北最繁华的商业街西门町，警察押着“郎中”陈仁，陈启礼派手下走上前，只一下，捅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郎中”。台湾社会震惊了，人们才意识到“竹联帮”是有组织且十分危险的社团。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圈也是黑道把持，有一次陈启礼与新义安的向氏兄弟吃饭，讲起“郎中”的赌术，之后赌片才大行其道。刘德华、王祖贤主演的《五亿探长雷洛传》就是一个老板送给陈启礼的礼物。
除了“江南案”，陈启礼的谈话没有边界。陈楚河听到的自然是爷爷对他的解释：江南是拥有多重身份的间谍，时至蒋氏后人为了权位斗争，江南写的《蒋经国传》描述了蒋家内部的隐私及内斗，引起了蒋经国的震怒。
这件事不便由政府出面，拥有眷村血统的陈启礼于是被看中，他受派前往美国中央情报局受训。陈启礼对陈楚河说，他见过外星人，陈楚河觉得这牛皮吹得很好 笑，后来他却半信半疑直到现在相信了。他举了一个美国电影《大智若愚》的例子：“男主角的爸爸在他小时候经常在床边给他讲故事，小孩子睡了之后梦到在自己 的婚礼上爸爸还在口若悬河地讲，就觉得父亲抢了自己的风头，而且讲的都是假的，说看过女巫、巨人、双头怪。可是到最后，父亲的丧礼宾客来了他才知道，父亲 讲的都是真的，可能有些添油加醋，但都是真的。有一次我在柬埔寨看球赛，他叫我去吃饭，就说台湾的棒球永远打不起来。我当时想，‘你怎么知道，你根本不看 棒球的人，你怎么敢断言?’但是等他走了之后，就前几年，你会发现台湾棒球真的打不起来，又打假球又涉及赌，一堆球星都挂掉。因为当时我们的眼界不在那个 地方，所以当下不能理解他。”
开枪的是陈启礼的两个手下——吴敦与董桂森，心思缜密的陈启礼准备了三卷内容相同的录音带，分放在不同地方，内容是台湾情报人员介入的证据。他坐牢期间，陈钟替他打理公司。
一入江湖岁月催
陈楚河说，大赦出狱的陈启礼决心离开黑道，举行了正式的金盆洗手仪式。只是，江湖进去容易出去难。他先是在工地做工，又成立了一家小消防公司。他去谈业 务，老板一见他极热情，叫人来招呼，总经理陪他聊半天说老板不在做不了主，通常这时老板已经溜了。重复同样的经历后，陈启礼明白是他的身份吓倒了人家。后 来他每次只要走进一个公司的门，先做一个90度的鞠躬，这样子就拿下了台湾80%的消防工程。后来做建筑工程之类的，最多的时候手上有20多亿新台币的工 程。
“台语说天公会疼愚人，他失去，但是有得到。”陈楚河说，“你除非不跟人接触，只要有接触，随便一个人问这个事怎么解决，你只要给 一个方向，就跟江湖挂着关系，跟兄弟断绝情谊和关系，基本上是很难的。”陈启礼只是“竹联帮”的精神领袖了，他之后还是多次入狱，每次都和他过去的身份有 关。
陈启礼把自己的人生当做一出戏，他为了自己的角色，即使力所不及也要勉力去做。他崇拜的名人如亚历山大、拿破仑睡眠都很少，他也每 天只睡四五个钟头，因此他只活了60多岁。“人生就是找一面镜子，寻找自我的时候就需要一面镜子，对我来说爸爸就是一面镜子，看到他我就知道我要睡觉，不 能像他只睡四五个小时。”
《五亿探长雷洛传》的结尾是刘德华很老了，探长不能再做了，累积了很多财富，他对小孙女说：你知道人生是为了什么?小孙女没有回答。他说：就是吃饭。陈启礼生病晚期，坐拥数亿资产，却因为癌症完全不能进食。
陈钟去世时，陈启礼很想回台湾奔丧，但他当时被通缉，回来后立刻就会被捕。他既不愿戴着手铐面对世人，又不想被人评说不孝，矛盾至极。陈楚河写了1万多 字的长信给他，劝他不要回台。“以前他写信给我，那我现在就写信给他，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让他去思考，我知道他一定会看，会偷偷看。”
“他其实很寂寞，寂寞是自己给予自己的，他从小就很孤独，老天不给他亲生兄弟，他就自己去找。找到之后不孤独了吗?还是孤独。他在柬埔寨的别墅时，经常晚 上到顶楼去，柬埔寨没有高楼大厦，一眼望去都是平的，能望很远。他是一个心态很复杂的人，从小父亲对他很凶，但是寄望又很深，等到能和父亲好好相处的时候 他又在牢里，要不就工作，要不就在逃。到后来不能回去，爷爷走了，他想至少跟爷爷见最后一面，就是参加告别式。但是回去能不能见到，不知道，也许运用各种 关系可以见一面，参与告别式，但是后面就被关起来，意义何在?可能他心里就觉得我作为儿子，有孝道，而且别人又在看我，他能说不回去吗?我想让他知道一件 事，做人你可以很强，但是你可以不要强得这么紧绷，这么辛苦。其实你睡8个小时也是大家心目中的精神领袖啊，也是好爸爸，好老板。”陈楚河说。
陈启礼逃到柬埔寨后，陈楚河说他常去那里探望父亲，他母亲是陈启礼的第二任妻子，在他周岁时父母就离婚了，陈启礼和第三任妻子又育有两个儿子，比陈楚河 小很多。“小时候居无定所，一下子跟我的亲妈，一下子跟别的人住。我妈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赶我出去，我脾气也不好，会离家出走，在银行外面都睡过。我当 兵的时候，我妈没有来看过我，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当兵时手断了，我也没让她知道。我不觉得这是我不爱她，可能是觉得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子。很多人做坏事，都 归到是单亲家庭出来的，缺少父爱或母爱，这都是借口。不管父母有没有在一起，只要他们对这个小孩子持续的关爱，这个小孩子一定会感受到的。我也许有时候给 人一种冷漠感，或者是距离感，我希望有一个大家庭，我老婆要为我生4个小孩。因为我一岁时父母离异，我没有过过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所以我会反射在 这上面。”
但是秉性里他继承了父亲的某些个性，或许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丧礼之后他签字放弃了遗产继承权，他说：“我相信仅凭父亲留下来的思想及文字，我可以创造我想要的一切。”
他和父亲一样不喜欢上学，故意考全校最后一名，父母从来不因此责罚他，因为父亲认为他会像自己一样顿悟的。进入演艺圈，父亲送他一枚蓝宝石戒指，告诫他不要沾染赌博和毒品。
陈楚河给陈启礼一个绰号，叫“三温暖”。有句话是“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刚开始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很严肃，很害怕，但是接触之后他会帮你夹菜啊，会开玩笑，你就觉得这个人好好哦，但是后来又发现他做事很严肃认真。”
从第一部电影开始，陈楚河觉得他和父亲的缘分就结束了。他拍电影耗时两个月，父亲那边从没联系过他，他也奇怪，回台湾后才知道父亲病情恶化。“我跟他虽 然话不多，但我跟他人生最后一个月时候的相处抵得过一辈子。因为他那时候肚子很痛很涨，胰脏癌，不能进食，就要不停地帮他抚摸肚子、聊天讲话来分心。”陈 楚河跟父亲谈论自己在北京吃到的各种美食，讲完吃的又说风土人情，跟同学的相处，陈启礼听着都很有兴趣。
陈楚河说，陈启礼对他说：“你 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想法。当时逃的时候在找世界上可以躲的地方，选金边是因为那时候金边战乱。”他人生一直想要拥有土地，想要一个落脚处。没有脚的鸟其实 是想落脚的。他约儿子病好后一起去捕鱼。“他常说他前世或许是一只鸟，在他所在之地，总是能聚集许多不同的鸟。这让我想到了《阿飞正传》里主角说过的 话。”
“我爸爸断气的那一刻，那些叔叔都让我赶快叫他名字，但是我叫不出口。我成长过程中其实都没跟他在一起，其实是不太亲的，我都跟 我妈住在一起，我跟他一天之间对话可能不超过五句，除非是他教训我。但是我知道我们很爱彼此，但是突然……我当时还是叫了，但是他还是走了，那一口气泄 了，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就到顶楼一个人躺着，想让时间过去。张爱玲讲过，如果时间不能让你忘记一个不该忘记的人，那以前流逝的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她 讲的话跟爱情有关，但这句话可以用在很多面上，像我对我爸爸的感觉。的确时间久了之后会过去，这是我的感觉，时间一定会帮助你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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