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画家齐白石的资料故事简介,13岁时娶童养媳陈春君为妻 著名画家齐白石的故事

发布时间:2018-05-17 来源:娱乐八卦 点击: 当前位置:71668明星网 > 娱乐 > 娱乐八卦 > 近代画家齐白石的资料故事简介,13岁时娶童养媳陈 手机阅读

  挂书牛角

  齐白石,原名纯芝,字渭清,后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别号寄园、白石山人、寄萍堂主人、老萍、阿芝、杏子坞老民、借山吟馆主、借山翁、齐大等。1863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二日,齐白石出生于湖南省湘潭县南百里的杏子坞星斗塘老屋。

  这年,湘潭闹水灾,齐白石家乡白石铺一带除了加入曾国藩湘军的军属大发横财和世居这里的胡黎两姓富家望族外,大多是穷苦人。齐家当时只有一亩三分水田和几间破屋。他的祖父和父亲要兼做零工才能养活五口之家。

  齐白石的父亲齐贳政,是一个很怕事、肯吃亏的老实人。母亲周氏则非常能干贤淑,17岁嫁给齐贳政,新婚三日后即躬亲井臼,入厨炊爨。过去农家做饭在灶中烧稻草,草中常带有残存的谷粒,周氏爱惜地摘下来,聚在一起,用捣衣椎槌打,一天可得谷一合。这样聚少成多,能换棉花。家园又植麻,于是周氏春纺夏织,机声不歇,衣布盈箱,齐白石的祖父母十分高兴。白石四岁时,寒夜与家人围炉取暖。祖父就着松枝火光以柴钳在炉灰中画字,说:“你念,阿,芝。‘阿芝’是你的小名。”[1] 这样,祖父或用炉钳画字于灰上,或用手指画字于膝上,教齐白石识字,农闲时一天教数十字,而他能过目不忘。望着聪颖的孙子,祖父常低头叹息。周氏知道他是忧虑无力让孙子上学,就说:“儿媳这些年来椎草得谷四斗,原来想买钗,就存放在山那边的银匠家。可以拿回换钱,买纸笔书本。我父亲明年正好在枫林亭教村学,纯芝不要交学费,朝去夜归,能够读一年书。”[2]

  于是,1870年元宵节后,八岁的齐白石从外祖父周雨若在白石铺枫林亭读村学。周雨若先教之以《四言杂字》,继以《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和《论语》的一部分。而齐白石喜欢读《千家诗》。

  就在这时候,绘画艺术之神向幼年齐白石展示了无穷的魅力。读书之余,他私下偷偷地画起画来。开始时,他临摹雷公神像,后来,又画过钓鱼老头以及身边常见的飞禽走兽、花草虫鱼。外祖父见他学画耗费很多纸,而家境贫寒无力承受,就经常责备他。就在这年秋天,八岁的齐白石得了一场大病,加之家里实在贫穷,就只得辍学了。在家里,他仍然利用旧记事账簿上剩下的空白纸学习绘画。

  齐白石在家,开始喜欢钓鱼,有时背着小钓竿,在塘边一坐就是半天。祖母担心他失足淹死,就说:“你每天只管钓鱼,家里没有柴火烧饭了,你知道吗?”就叫齐白石每天带着二弟纯松牧牛砍柴,她给他佩戴一个铜铃,母亲周氏又在铃上加系一块铜牌,上有“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每天暮色苍茫时,铃声由远而近,倚门瞩望的祖母和母亲知道牧儿将归,就下厨烧晚饭了。

  星塘一带的砍柴儿童常常架柴为叉,站在三四米远处,以粗柴棍投击,将柴叉打倒的可以赢得这捆柴。齐白石对这样的游戏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喜欢倚坐在树根旁读《论语》,有时,贪读入神,竟忘了砍得柴归。这时,祖母就叹气说:“你是我的长孙,我很疼爱你,以为我们家日后耕种有人力了。你小时候多病,我与你母亲求神明保佑,叩头作声,经常将额头上叩起一个包,却不知道疼痛。医生说母乳宜禁油荤,可怜你母亲为了喂养好你,过年过节都不敢吃鱼肉。我下田插秧,还将你捆在背上,如影不离身。想不到你现在力能砍柴了,却只管写字作画! 俗话说:‘三日风,四日雨,哪见文章锅里煮。’明天家里就无米下锅了,孙儿啊怎么办?唉,可惜你投生时,走错了人家!”[1] 于是,齐白石就将《论语》挂在牛角,日日砍柴牧牛,贴补家用,空闲时才取书阅读。几十年后,他已颓然一老,作客京华,借题牛画回忆起这段生活:

  星塘一带杏花风,黄犊出栏东复东。

  身上铃声慈母意,如今亦作听铃翁。

  1874年旧历正月二十一,13岁的齐白石娶童养媳陈春君为妻。湖南习俗童养媳与其夫大都年岁相当,先正式举行婚礼,谓之“拜堂”,随后便在夫家操作,等到成年,择期“圆房”。

  就在这一年夏天,祖父病故,齐白石想起祖父对自己的慈爱,整整哭了三天,不吃东西。

  14岁时,父亲教他扶犁耕田,因体小力弱不胜其力而罢。于是第二年开春,拜本家堂叔祖齐仙佑木匠为师,学做大器作,也就是盖房立架等粗活,不久,因体弱被师傅辞退。他只好托人说情,转拜远房本家齐长龄木匠为师,仍学大器作。这年秋天,收工归途中,在洒满夕阳的山路上,遇上三个做细工的木匠,齐长龄站在路边,谦卑地向他们问好,他们傲慢应答一句即一走了之。齐白石很为齐长龄不平,齐长龄却训之道:“小孩子不懂得规矩! 我们是大器作,做的是粗活,他们是小器作,做的是细活。他们能做精致小巧的东西,还会雕花,这种手艺,不是聪明人,一辈子也学不成的。我们大器作的人,怎敢和他们平起平坐呢?[1] 少年齐白石自然不甘沉沦,决心改学小器作。于是转拜那次路遇木匠中的周之美学雕花木工。这一年,齐白石16岁。

  周之美家住离星塘不远的周家冲,其雕花手艺远近闻名,特别是用平刀法雕刻人物,堪称绝技。齐白石勤奋学习,周之美很喜欢这个徒弟。

  在周之美门下三年,他不仅学会了师傅的平刀法,又琢磨改进了圆刀法,且花样有所创新。那时候雕花匠所雕的花样,陈陈相因,千篇一律。雕的人物无非是麒麟送子、状元及第等一类东西,雕的花篮则总是一个模式。齐白石不满足于这些老一套的玩艺儿,就想法子让人家看起来新鲜。他雕花篮,则加些葡萄石榴桃梅李杏等果子,或牡丹芍药梅兰竹菊等花木;雕人物,则从绣像小说的插图里勾摹出一些历史故事,还搬用平日所画的飞禽走兽作布景,构成图稿。这样,齐白石创造出了许多新的花样,雕成后,乡人们都拍手叫好。他深受鼓舞,益发大胆地创造起来。[2]

  这一年,19岁的白石出师后,遂与陈春君“圆房”,正式建立了小家庭。此时,齐白石仍跟随师傅周之美在白石铺方圆百里内做木工。雕花活是以件计价的,较之大器作,收入当然要丰裕一些。晚上闲暇时,他还可以做些烟盒子之类小手工艺品送到白石铺小店代销,以贴补家用。

  有一次齐白石外出做工,在主顾家无意中见到一部乾隆间翻刻的《芥子园画谱》。《芥子园画谱》是以明代著名画家李毓芳画谱为基础、由清初王概增广而成,将人物、山水、花卉、草虫、翎毛等各种画法,分门别类地按图论析诸家程式,为初习绘画不可多得的教材。齐白石初见,双眼一亮,如获至宝,自觉以前的画作多不合规矩,便向主顾借回。这以后,他到晚上再不做烟盒子了。他买了薄竹纸和颜料毛笔,一幅一幅地摹绘,足足花了半年工夫才把这套《芥子园画谱》摹绘完,订成16本。有《芥子园画谱》为依据,他干起雕花活来也就成竹在胸,花样迭出,画起画来也觉得豁然贯通,避免了一些毛病。[3] 他画的神像和主家的祖先衣冠像也能每轴售钱一千了。

  当时湘潭朱亭有个萧芗陔,号一拙子,出身于纸扎匠,是湘潭一带最负盛名的画人像高手,又会做诗。齐白石对他很仰慕,就请人介绍,在1888年旧历正月初一,踏雪来到距齐白石铺百里之遥的朱亭,以自己画的李铁拐像为贽,拜萧为师。萧芗陔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徒弟非常喜爱,尽传其法。家住湘潭小花石的文少可家传画像,文是萧的朋友,听说萧收了这么个出色的徒弟,就主动去访问齐白石,相见之下,对齐白石也十分欣赏,又将家传的画像技法授给齐白石。

  “放下斧斤作知己,前身应作蠹虫来”。[1] 与艺术有缘的少年齐白石,就这样在贫寒的生活重压下,步履艰难地走向艺术的殿堂。

  挂书牛角

  齐白石,原名纯芝,字渭清,后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别号寄园、白石山人、寄萍堂主人、老萍、阿芝、杏子坞老民、借山吟馆主、借山翁、齐大等。1863年阴历十一月二十二日,齐白石出生于湖南省湘潭县南百里的杏子坞星斗塘老屋。

  这年,湘潭闹水灾,齐白石家乡白石铺一带除了加入曾国藩湘军的军属大发横财和世居这里的胡黎两姓富家望族外,大多是穷苦人。齐家当时只有一亩三分水田和几间破屋。他的祖父和父亲要兼做零工才能养活五口之家。

  齐白石的父亲齐贳政,是一个很怕事、肯吃亏的老实人。母亲周氏则非常能干贤淑,17岁嫁给齐贳政,新婚三日后即躬亲井臼,入厨炊爨。过去农家做饭在灶中烧稻草,草中常带有残存的谷粒,周氏爱惜地摘下来,聚在一起,用捣衣椎槌打,一天可得谷一合。这样聚少成多,能换棉花。家园又植麻,于是周氏春纺夏织,机声不歇,衣布盈箱,齐白石的祖父母十分高兴。白石四岁时,寒夜与家人围炉取暖。祖父就着松枝火光以柴钳在炉灰中画字,说:“你念,阿,芝。‘阿芝’是你的小名。”[1] 这样,祖父或用炉钳画字于灰上,或用手指画字于膝上,教齐白石识字,农闲时一天教数十字,而他能过目不忘。望着聪颖的孙子,祖父常低头叹息。周氏知道他是忧虑无力让孙子上学,就说:“儿媳这些年来椎草得谷四斗,原来想买钗,就存放在山那边的银匠家。可以拿回换钱,买纸笔书本。我父亲明年正好在枫林亭教村学,纯芝不要交学费,朝去夜归,能够读一年书。”[2]

  于是,1870年元宵节后,八岁的齐白石从外祖父周雨若在白石铺枫林亭读村学。周雨若先教之以《四言杂字》,继以《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和《论语》的一部分。而齐白石喜欢读《千家诗》。

  就在这时候,绘画艺术之神向幼年齐白石展示了无穷的魅力。读书之余,他私下偷偷地画起画来。开始时,他临摹雷公神像,后来,又画过钓鱼老头以及身边常见的飞禽走兽、花草虫鱼。外祖父见他学画耗费很多纸,而家境贫寒无力承受,就经常责备他。就在这年秋天,八岁的齐白石得了一场大病,加之家里实在贫穷,就只得辍学了。在家里,他仍然利用旧记事账簿上剩下的空白纸学习绘画。

  齐白石在家,开始喜欢钓鱼,有时背着小钓竿,在塘边一坐就是半天。祖母担心他失足淹死,就说:“你每天只管钓鱼,家里没有柴火烧饭了,你知道吗?”就叫齐白石每天带着二弟纯松牧牛砍柴,她给他佩戴一个铜铃,母亲周氏又在铃上加系一块铜牌,上有“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每天暮色苍茫时,铃声由远而近,倚门瞩望的祖母和母亲知道牧儿将归,就下厨烧晚饭了。

  星塘一带的砍柴儿童常常架柴为叉,站在三四米远处,以粗柴棍投击,将柴叉打倒的可以赢得这捆柴。齐白石对这样的游戏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喜欢倚坐在树根旁读《论语》,有时,贪读入神,竟忘了砍得柴归。这时,祖母就叹气说:“你是我的长孙,我很疼爱你,以为我们家日后耕种有人力了。你小时候多病,我与你母亲求神明保佑,叩头作声,经常将额头上叩起一个包,却不知道疼痛。医生说母乳宜禁油荤,可怜你母亲为了喂养好你,过年过节都不敢吃鱼肉。我下田插秧,还将你捆在背上,如影不离身。想不到你现在力能砍柴了,却只管写字作画! 俗话说:‘三日风,四日雨,哪见文章锅里煮。’明天家里就无米下锅了,孙儿啊怎么办?唉,可惜你投生时,走错了人家!”[1] 于是,齐白石就将《论语》挂在牛角,日日砍柴牧牛,贴补家用,空闲时才取书阅读。几十年后,他已颓然一老,作客京华,借题牛画回忆起这段生活:

  星塘一带杏花风,黄犊出栏东复东。

  身上铃声慈母意,如今亦作听铃翁。

  1874年旧历正月二十一,13岁的齐白石娶童养媳陈春君为妻。湖南习俗童养媳与其夫大都年岁相当,先正式举行婚礼,谓之“拜堂”,随后便在夫家操作,等到成年,择期“圆房”。

  就在这一年夏天,祖父病故,齐白石想起祖父对自己的慈爱,整整哭了三天,不吃东西。

  14岁时,父亲教他扶犁耕田,因体小力弱不胜其力而罢。于是第二年开春,拜本家堂叔祖齐仙佑木匠为师,学做大器作,也就是盖房立架等粗活,不久,因体弱被师傅辞退。他只好托人说情,转拜远房本家齐长龄木匠为师,仍学大器作。这年秋天,收工归途中,在洒满夕阳的山路上,遇上三个做细工的木匠,齐长龄站在路边,谦卑地向他们问好,他们傲慢应答一句即一走了之。齐白石很为齐长龄不平,齐长龄却训之道:“小孩子不懂得规矩! 我们是大器作,做的是粗活,他们是小器作,做的是细活。他们能做精致小巧的东西,还会雕花,这种手艺,不是聪明人,一辈子也学不成的。我们大器作的人,怎敢和他们平起平坐呢?[1] 少年齐白石自然不甘沉沦,决心改学小器作。于是转拜那次路遇木匠中的周之美学雕花木工。这一年,齐白石16岁。

  周之美家住离星塘不远的周家冲,其雕花手艺远近闻名,特别是用平刀法雕刻人物,堪称绝技。齐白石勤奋学习,周之美很喜欢这个徒弟。

  在周之美门下三年,他不仅学会了师傅的平刀法,又琢磨改进了圆刀法,且花样有所创新。那时候雕花匠所雕的花样,陈陈相因,千篇一律。雕的人物无非是麒麟送子、状元及第等一类东西,雕的花篮则总是一个模式。齐白石不满足于这些老一套的玩艺儿,就想法子让人家看起来新鲜。他雕花篮,则加些葡萄石榴桃梅李杏等果子,或牡丹芍药梅兰竹菊等花木;雕人物,则从绣像小说的插图里勾摹出一些历史故事,还搬用平日所画的飞禽走兽作布景,构成图稿。这样,齐白石创造出了许多新的花样,雕成后,乡人们都拍手叫好。他深受鼓舞,益发大胆地创造起来。[2]

  这一年,19岁的白石出师后,遂与陈春君“圆房”,正式建立了小家庭。此时,齐白石仍跟随师傅周之美在白石铺方圆百里内做木工。雕花活是以件计价的,较之大器作,收入当然要丰裕一些。晚上闲暇时,他还可以做些烟盒子之类小手工艺品送到白石铺小店代销,以贴补家用。

  有一次齐白石外出做工,在主顾家无意中见到一部乾隆间翻刻的《芥子园画谱》。《芥子园画谱》是以明代著名画家李毓芳画谱为基础、由清初王概增广而成,将人物、山水、花卉、草虫、翎毛等各种画法,分门别类地按图论析诸家程式,为初习绘画不可多得的教材。齐白石初见,双眼一亮,如获至宝,自觉以前的画作多不合规矩,便向主顾借回。这以后,他到晚上再不做烟盒子了。他买了薄竹纸和颜料毛笔,一幅一幅地摹绘,足足花了半年工夫才把这套《芥子园画谱》摹绘完,订成16本。有《芥子园画谱》为依据,他干起雕花活来也就成竹在胸,花样迭出,画起画来也觉得豁然贯通,避免了一些毛病。[3] 他画的神像和主家的祖先衣冠像也能每轴售钱一千了。

  当时湘潭朱亭有个萧芗陔,号一拙子,出身于纸扎匠,是湘潭一带最负盛名的画人像高手,又会做诗。齐白石对他很仰慕,就请人介绍,在1888年旧历正月初一,踏雪来到距齐白石铺百里之遥的朱亭,以自己画的李铁拐像为贽,拜萧为师。萧芗陔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徒弟非常喜爱,尽传其法。家住湘潭小花石的文少可家传画像,文是萧的朋友,听说萧收了这么个出色的徒弟,就主动去访问齐白石,相见之下,对齐白石也十分欣赏,又将家传的画像技法授给齐白石。

  “放下斧斤作知己,前身应作蠹虫来”。[1] 与艺术有缘的少年齐白石,就这样在贫寒的生活重压下,步履艰难地走向艺术的殿堂。

  转益多师

  1889年,光绪亲政,一场变法的风云正在神州的上空酝酿,然而,齐白石居住的乡村依然宁静。他27岁逐步改业作画匠,以民间肖像画家而闻名于乡里。他在原有的工艺基础上创造了一种精细画法,能够在画像纱衣里透现出袍褂的团龙花纹,深受民间欢迎。当然,白天他也为人家做一些雕花活,过着“朝为工,夜为画”的生活。

  齐白石的出类拔萃、精进不怠终于惊动了乡绅胡沁园。胡字汉槎,号钝叟,人称寿三爷,系湘潭中路铺竹冲韶塘人。他出身书香之家,为人慷慨,性情开朗,喜欢结交朋友;擅工笔花鸟虫鱼,能写汉隶,会篆刻与诗文,自号书斋“藕花吟馆”,专事提倡风雅,奖掖后进,藏名人书画至多。

  1889年春节后,有一天,齐白石正在做雕花活,有人跑来对他说:“寿三爷来了,要见见你!”齐白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胡沁园笑着说:“别人常跟我说起你,人很聪明,又能用功,只因你常在外做活,从没有见到过你;今天在这里遇上你了,我也看到了你的画,很可以造就!”接着又问了齐白石的家境,关心地说:“愿不愿意再读读书,学学画呀?”他说:“读书学画,我很愿意,只是家里一贫如洗,难以如愿啊!”胡沁园鼓励道:“那怕什么?只要有志气,可以一边读书学画,一边靠卖画养家。你若愿意,过几天可到我家来谈谈!”齐白石满口答应了。

  过了几天,齐白石去藕花吟馆拜师。胡沁园见他来了,很高兴,介绍他拜见了在胡家延聘教读的老夫子陈少蕃。胡沁园对齐白石说:“《三字经》云,‘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你正当此年龄,就跟着陈老师开始读书吧!”陈少蕃答应免收学费。齐白石遂向胡、陈行拜师之礼,并长住胡家学艺。胡、陈两位老师给他取了个单名“璜”,号“濒重”,别号“白石山人”。[1]

  齐白石从胡沁园主学工笔花鸟草虫,兼及诗文。胡沁园将自己所藏的名画都拿出来给齐齐白石观摹,使其领会构图和造意,融会贯通,潜移默化,并且常对他说:“石要瘦,树要曲,鸟要活,手要熟。立意,布局,用笔,设色,式式要有法度,处处要合规矩,才能画成一幅好画。”又说:“光会画,不会做诗,总是美中不足。”[2] 他还介绍湘潭画家谭溥教齐白石一些技法。

  陈少蕃也很喜欢刚毅、聪颖的齐白石,他先教齐白石读《唐诗三百首》,继以《孟子》,旁及《聊斋志异》、唐宋八家的古文。他则如饥似渴,认真攻读,常常夜以继日,手不释卷。

  在胡沁园、陈少蕃和谭溥的悉心栽培下,齐白石长进颇快,迅速由工笔花鸟画和人物肖像画转向了山水画,并且造诣日深,开始踏入了文人画家的行列。阳春3月的一天,藕花吟馆前的牡丹开得非常艳丽。诗会上,师友们吟诗作赋,兴致盎然。齐白石第一次作诗,作了一首七绝,末两句云:“莫羡牡丹称富贵,却输梨橘有余甘。”受到胡沁园和诗友们的称赞。

  由于胡沁园的褒扬鼓吹,齐白石的名气越来越大,韶塘一带的人都慕名来请他画像,使他应接不暇。从27岁这年起,齐白石不再做木工,改做画匠,每画一像,能得银二两,至于要在画像纱衣里透出袍褂花纹的细工画像,则能得银四两。齐白石生意日隆,他当然扔掉斧锯钻凿一类家伙而改行了。眼见家境渐丰,祖母笑着对他说:“阿芝! 你倒没有亏负了这枝笔,从前我说过,哪见文章锅里煮,现在我看见你的画,却在锅里煮了!”齐白石受到祖母夸奖,也颇感高兴,乘兴画了几幅画,又大书横幅“甑屋”二字,挂在屋里,以示不像从前那样无米下锅了。[3]

  1894年,30出头的齐白石与文人雅士来往更密切了,先后加入了龙山诗社与罗山诗社,而且他还被推选为龙山诗社社长。这段时期,与他来往的诗友有黎松庵、王仲言、罗贞吾等,他还为诗友们专门造了写诗用的花笺,甚得诗友称赞。十几年后,齐白石在《与黎松庵书》中深情地回忆起当时师友唱和的情景:

  一日独坐,回忆十年前与公频相晤时,蜕园(王仲言)、云溪(黎裕昆)多同在坐。聚必为十日饮。或造花笺,或摹金石,兴之所至,则作画数十幅。日将夕,与二三子游于杉溪之上。仰观罗山苍翠,幽鸟归巢,俯瞰溪水澄清,见蟹虫其横行自若。少焉月出于竹屿之外,归诵芬楼,促坐清谈,璜不工于诗,颇能道诗中之三昧。有时公或弄笛,璜亦姑妄和之。月已西斜,尚不欲眠。

  黎松庵就是日后的语言学家黎锦熙之父,名培銮,曾为清朝举人,一生不仕,隐逸家园,以诗书画印自娱。这时,黎松庵正在学习刻印。齐白石见了眼热,就跟着黎学了一些初步方法。黎的刀法摹仿邓石如,而齐白石喜爱西泠八家的丁敬和黄小松,他在黎松庵那里观摩了丁、黄的刻印拓片,觉得若有所悟。黎松庵住在杉溪,溪上有独木桥,只有当地的樵夫才敢经过。黎松庵对齐白石开玩笑说:“有人能倒退过此桥者,我愿送给他一枚好印石。”他禁不住松庵一激,竟真的倒退过桥,得到了这枚好印石。后来,齐白石回忆这段趣事,写了一首绝句:[1]

  三十年前溪上路,丹枫乱落黄花瘦。

  与君颜色未曾凋,人影水光独木桥。

  当时湘潭一带黎铁安的篆刻颇有名声。一天,齐白石前去向他请教:“我总刻不好,奈何?”黎铁安微微一笑道:“南泉冲的‘楚石’,挑一担回去,随刻随磨去,将三四个点心盒的石头都磨成石浆,你就会刻印了。”[2] 齐白石默默记住黎铁安的话,夜以继日地勤苦练习。到36岁时,齐白石由学习丁黄刀法转入学习赵之谦,篆刻大进,湘潭一带的名士见了他的篆刻作品,都啧啧称奇了。

  六出六归

  1899年是跨世纪的一年,义和团爱国运动蓬勃兴起,英、法、俄、德等列强对神州大地虎视眈眈,一场大事变正在酝酿之中。而在南方静谧的湘潭山乡,37岁的齐白石也发生了影响一生的变化。他有幸投师一代国学鸿儒王闽运,从而成为他生活和艺术道路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由民间画师转变为文人画家。

  王闿运(1832—1916),字壬秋,亦号湘绮,系湘潭县云湖桥山塘湾人。咸丰二年举人,曾应聘在权臣肃顺家中教读,甚被尊崇。后四川总督丁宝桢礼之,迎至成都,一度主讲尊经书院。后又担任清翰林院检讨,加侍讲衔,民国时任参议院参议,国史馆馆长。不久,归卧于湘潭湘绮楼。《中国文学家大辞典》称:“闿运为人恬淡洒脱,言行警拔,门生满天下,举世仰为泰斗。诗文称天下第一,好治经学,以致用为主,尤长公羊之学。”其著作有《湘绮楼诗文集》、《八代诗选》、《楚辞注》、《湘军志》及《春秋公羊传笺》等数十种。

  有一天,王闿运对拜访他的人说:“各人有各人的脾气,我门下有铜匠衡阳人曾招吉,铁匠有同县乌石寨人张仲阳,还有一个同县的木匠,也是非常好学的,却始终不肯做我的门生。”这番话传到齐白石耳中,他心中跃跃欲动,就托人介绍,于10月18日以诗文印画为贽,拜王闿运为师。王闿运很高兴,留他住了一宿,第二天,亲自送齐白石到大码头作别[1]。

  评阅齐白石的诗文时,王闿运一方面肯定了他的灵气,肯定了其文尚有章法。另一方面他又直率地批评其诗是“薛蟠体”。齐白石对湘绮师感佩得五体投地,诚恳地与朋友们说:“这句话真是说着我的毛病了。我作诗,完全写我心里头要说的话,没有在字面上修饰过,自己看来,也有点《红楼梦》里呆霸王那样的味儿哪!”[2]

  这时,画家齐白石在湘中已经是小有名气了。随之而来,他的经济生活也有了明显的改善。1900年初,他以卖画的酬金典租了离白石铺不远的莲花峰下的梅公祠,携妻儿从星斗塘迁居于此,取居室名“百梅书屋”,并在梅公祠内添盖一间书房,名之曰:“借山吟馆”,取山不为己有,仅借来娱目之意。他还得意地写了《借山记》,记叙了少年贫贱,立志苦学,奋斗始得借山而居的情况。他还笔卷春风,画一幅《借山吟馆图》,乘兴自题二绝句于其上,一时诗友唱和者甚众,如当时的湘中名流延闿、徐崇立等都有和作。诗人樊樊山还题了《借山吟馆图》长歌,中有句云:“山人无山恰有山,湘波如镜开烟鬟。君有青山画里看,人有青山门外闲……”想见当时盛况。

  这样,齐白石广泛地接触到晚清社会中一些封建文人和旧官僚如王闿运、夏午诒、杨度等,逐渐提高、丰富了他的文化修养。1902年秋,夏午诒由翰林改官陕西,邀白石去西安教姬人姚无双画画,并寄来束修和旅费。第一次出远门,而且又那么遥远,齐白石正在踌躇之时,接到在西安的好友郭葆荪的一封信,信中说:

  无论作诗作文,或作画刻印,均须于游历中求进境。作画尤应多游历,实地观察,方能得其中之真谛。古人去,得江山之助,即此意也。作画但知临摹前人名作,或画册画谱之类已落下乘,倘复仅凭耳食,随意点缀,则隔靴搔痒,更见其百无一是矣。兄能常作远游,眼界既广阔,心境亦舒展,辅以颖敏之天资,深邃之学力,其所造就,将无涯矣,较之株守家园,故步自封者,诚不可以道里计也。关中夙号天险,山川雄奇,收之笔底,定多杰作。兄仰事俯蓄,固知惮于旅寄,然为画境进益起见,西安之行,殊不可少,尚望早日命驾,毋劳踌躇[1]。

  还有什么比艺术殿堂的召唤更能够启开一个青年画家的心扉的呢? 10月初,齐白石检点行囊起程了。在萧瑟的秋天,出洞庭,过灞桥,一路风尘,一路泼洒丹青。每逢看到奇妙景物,他就画上一幅。这时候,他深感前人的画谱中上至造意布局、下至皴法点法,都是根源于生活的[2]。停停走走,画了很多画,其中《洞庭看日图》和《灞桥风雪图》是其得意之作。

  到达西安后,经夏午诒介绍,与陕西臬台樊樊山订交。樊樊山名增祥,湖北恩施人,近代著名诗人。齐白石送上几方印章作进见礼,樊山回报以润银50两,并为齐白石亲拟刻印润例。其中说:“常用名印,每字三金,石广以汉尺为度,石大照加,石小二分,忝粒,每字十金。”[3] 可见当时齐白石的刻印已为世人所推重。齐白石在西安常与朋友欢聚,游碑林,登雁塔,临骊山,洗温泉,过得十分自在。樊山家藏甚富,见齐白石则尽倾其所有,让他观赏了八大山人、金农、罗聘等名家画册,齐白石感到大开眼界。他觉得八大山人、青藤、苦瓜的画极富天然之趣,在艺术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以致在4月24日的日记上写下“余恨八大山人及青藤、苦瓜僧不能见我”这样痴情的话。有朋友看到樊山与齐白石很相契,劝他走臬台门路谋差,被他婉谢了。第二年春天,夏午诒进京谋差,邀齐白石同行,继续教姚无双画画。行前,热心的樊樊山相约5月进京,向慈禧太后面荐充任宫廷画师,齐白石也推辞了。这时,夏午诒为感谢齐白石教姬人学画,想出钱为他捐一县丞,他不答,强辞出京。夏午诒对樊樊山叹道:“此人志高性僻,真隐逸一流!”[1]

  旅居京华时,齐白石生平第一次目睹洋人在中国土地上飞扬跋扈,感触很深,他在日记中记叙道:“洋人来往,各持以鞭,坐车上,清国人车马及买卖小商让他车路,稍慢,洋人以鞭乱施之;官员车马见洋人来,早则快让,庶不受打。大清门侧立清国人凡数人,手持马棒,余问之雨涛,知为保护洋人者。马棒,亦打清国人者也!”[2] 当他由京城经天津乘海船回湘时,又在6月19日日记中写道:“天津一带皆洋房,举目所视,轮船铁路洋房外,无不寂寥。不畏洋人者,惟白日清风。”强烈的民族愤慨溢于言表!

  也许是体会到了游历对于创作的莫大的益处和乐趣,齐白石在回到湖南的第二年春天,又开始了江西之游。这次他与铁匠张仲阳、铜匠曾招吉一起,以“王门三匠”的身份,跟随王闿运到江西,游庐山、滕王阁、百花洲等名胜,平时就住在南昌王闿运寓中,从闿运习古典文学。1905年夏天,他又应广西提学使汪颂年之邀游桂林。俗话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齐白石游阳朔,泛漓江,登独秀山,攀七星岩,桂林的奇山丽水使齐白石的眼界豁然开朗,他高兴地说:“画山水,到了广西,才算开了眼界啦!”[3]

  这以后,齐白石游兴一发而不可收,在1906、1907、1908、1909年曾连续四年四游广东。旅途中他还是以书画篆刻为生,因广州主顾喜好“四王”一派,对齐白石的画法不甚了解,所以卖画不多,而刻印的生意却较好。画刻之余,他当然饱览粤中景色。

  1909年秋天,47岁的齐白石回到了湘潭山乡,他“六出六归”、“行万里路”后,深感自己腹笥太浅,决定“读万卷书”,潜心钻研艺术之道。这时的齐白石已小有积蓄,于是买地造屋,名为“借山吟馆”。他“熟读唐宋诗,不能一刻去手,如渴不能离饮,饥不能离食。”[4] 有时和三五好友分韵斗诗,吟咏终日,往往一字未妥,删改再三,不肯苟且。乡居清适的田园生活似乎消蚀着这位中年艺术家的壮志,他在《追忆》诗中写道:“己酉还家作老农,心情乱后更疏慵。邻人笑道齐家懒,洗脚上床夕阳红。”并且承认自己“希望终老家乡,不再作远游之想。”[1] 湖山旧约、终老林泉原本是封建士大夫功成身退的追求,更何况这时的齐白石温饱无忧,当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衰年“变法”

  1916年,齐白石54岁了。这一年2月,蔡锷在云南首揭反袁大纛,西南各省纷纷响应。4月,桂军入湘,湘衡间成了南北军争夺的战场,湘潭一带常常被军队所侵扰,白石乡居的清适生活被破坏,有时,他甚至感到“一时逃窜计都无”了。

  第二年5月,樊樊山从北京来信,劝他移居北京,卖画自食。于是,齐白石只身入京,辗转居住西砖胡同法源寺,在琉璃厂南纸铺正式挂出卖画刻印的润格,并在法源寺贴出告白云:

  余年来神倦,目力尤衰,作画刻印祗可任意所之……作画不为者:像不画,工细不画,着色不画,非其人不画,促迫不画。刻印不为者:水晶玉石牙骨不刻,字小不刻,石小字多不刻,印语俗不刻,不合用印之人不刻,石丑不刻,偶然戏索者不刻。贪画者不归纸,贪印者不归石。明语奉闻。濒生启[2]。

  一肚皮不合时宜,生意当然就很萧条。当时一般画家一个扇面定价4元,而齐白石的价码便宜一半,还少人问津。他只得给墨盒铺在铜墨盒或铜镇尺上画些花卉山水,刻成花样,或给南纸铺画诗笺,刻版印刷出售,以此苦苦维持生计。

  这时,一位杰出人物的拜访改变了齐白石的艺术道路。此人即是时任教育部编审的画家陈师曾。陈师曾,名衡恪,号朽道人,江西义宁人,晚清著名诗人陈三立之子,早年留学欧美日本,曾为吴昌硕的入室弟子,能画大写意花卉,笔力矫健,气魄雄伟,在京华颇负盛名。陈师曾不仅擅画,而且学问很好,著有《中国文人画之研究》等。

  7月,陈师曾在琉璃厂南纸铺见了齐白石卖画刻印的润格和印章后,认为不拘前人绳墨,富有个性,于是到法源寺登门拜访,晤谈之下,即成莫逆之交。齐白石取出《借山图卷》,请陈评鉴,陈认为画格是高的,但还不到精湛地步。他语重心长地题诗说:“齐君印工而画拙,皆有妙处难区分。但恐世人不识画,能似不能非所闻。正如论书善姿媚,无怪退之讥右军。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1] 劝齐白石自创一路,不必求媚世俗。

  齐白石大受感动,于是经常与陈师曾谈画论世。陈师曾对他说:“画要有性灵,有思想,有活力,不能象照像那样千篇一律,人云亦云。”又说:“宁朴勿华,宁拙勿巧,宁丑怪勿妖好,宁荒率勿工整,纯任天真,不假修饰,才能发挥个性,振起独立精神,免掉轻美取姿、涂脂抹粉的世俗恒态。取法乎上,品格自高。”[2]

  齐白石在陈师曾的启发下,开始苦苦探求变法之道。这时,他又陆续认识了很多朋友,如画家陈半丁、胡佩衡、王梦白、姚华、罗瘿公兄弟等。其中陈半丁是画品极高的大家,陈师曾向齐白石推荐过。一日在书画助赈会上观其画并见其人,两人相谈甚洽,如同旧识。在与这些书画同人的交往中,齐白石得以欣赏到扬州八怪之一黄慎的真迹《桃园图》和花卉册子。一见到黄慎的画,齐白石就感到一种心灵的震动。黄慎笔墨放纵,近于荒唐,对比自己,齐白石觉得近于刻板了。他在8月19日的日记中记叙了观黄画的感触,说:“始知余画过于形似,无天然之趣,决定从此大变,人欲骂之,余勿听也;人欲誉之,余勿喜也。”8月23日,他为方叔章作画,又题记说:“余作画数十年,未称己意,从此决定大变,不欲人知,即饿死京华,公等勿怜,仍余或可自问快心时也。”

  齐白石原本学八大山人所创造的简笔大写意画,一般人却不怎么喜欢。这时,曾得到吴昌硕亲传、最崇拜吴昌硕的陈师曾建议齐白石改学吴昌硕。因为八大山人的画虽然超脱古拙,但吴昌硕作品丰富艳丽有金石趣味,很适合补救齐白石冷逸的弊病。于是,齐白石开始变通画法,摸索红花墨叶的画法。齐白石画梅花,原是学宋朝杨补之,并参用了同乡画梅高手尹和伯的画梅笔法。陈师曾见后,又对他说,工笔画梅,费力不好看。于是,从善如流的齐白石又改变了梅花画法,终于使自己的画面目一新。

  “我法何辞万口骂”[1]。齐白石在变法之后,“独造”了新的造型语言,发挥了他独具的形式美感。在齐白石看来,雪个的高简冷逸,黄慎的荒唐放纵,青藤的汪洋恣肆,都无法宣泄自己的情怀,他必须找到适合于表现自己沾满泥土的乡情的笔墨和章法,变法是势在必行的。试看他的《荷塘翠鸟》,那墨叶、红花、翠鸟,会想到民间泥塑的强烈和单纯;试看他画的鱼虾,有时有意识地作同向的平行排列;画的牵牛花,叶皆正面观,花皆侧面观,于不可思议中透出中国人喜闻乐见的节奏;试看他的《雏鸡》条幅,仅在下方五分之一处画三只小鸡,余皆空白;《鸭》条幅,又以四分之三的画面作纵势的大片题字,这都是他在章法上的“独造”。至于将粗笔花木与细笔小虫纳于一纸,在对立中求统一,更是他的匠心独运了。1936年,徐悲鸿即在《中国今日之名画家》中说:“齐白石之长处,在有色彩,一往直前,无所顾忌,惟多红而少绿,或其性格所尚。写昆虫突过古人。其虾、蟹、雏鸡、芭蕉,以墨写者,俱体物精微,纯然独创。”张大干则在70年代回忆齐白石的“变法”时说:“齐白石是在听了陈师曾的建议之后,指导他重用洋红,菊花绘红色,叶子绘黑色,形成强烈对比之后,才愈来愈出名。齐白石若死于六十岁以前,那么终其一生,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乡下画家……”[2] 徐、张等人的论述,都肯定了齐白石在成为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师的过程中,“变法”具有的关捩作用。

  在画法上“衰年变法”的同时,齐白石还苦心孤诣地把所临过的碑帖融化吸收,创造了“齐白石体”。他说:“苦临碑帖至死不变者,为死于碑下。”“书法得力于李北海、何绍基、金冬心、郑板桥与天发神谶碑的最多”。[3] 观者看60岁以后的齐白石书法作品,再也分不出哪笔是李北海,哪笔是金冬心,哪笔又是何绍基了。

  “衰年变法”使齐白石的书画艺术上了一个新台阶。1922年春,陈师曾应邀赴日本参加东京府厅工艺馆中日联合绘画展览会,陈携齐白石花卉山水画数幅与会,在日本画界引起轰动。这时,齐白石在京华也声名大噪,作品销路也大为改观。这一切,都使齐白石终生对陈师怀有感激之情。1923年,陈师曾英年早逝,齐白石非常悲痛,他在《题陈师曾画》中说:“君我两个人,结交重相畏。胸中俱能事,不以皮毛贵。牛鬼与蛇神,常以腕底会。君无我不进,我无君则退。我言君自知,九原毋相昧。”深情地一寄知音弦断之慨,声泪俱下。

  这段时期,齐白石还与梅兰芳、徐悲鸿相交相知,颇具传奇色彩,传为艺坛佳话。

  齐白石很喜欢看戏,对于“万人空巷看梅郎”的伶界大王梅兰芳早就仰慕不已。1920年9月的一天,齐白石的同乡好友、梅兰芳亲家齐如山约齐白石到梅家作客。其时,梅兰芳正学习画国画,他对梅兰芳的好学钦佩不已,他当场为梅兰芳示范画草虫,而梅则亲自为齐白石磨墨理纸,画完后,他唱了一段“贵妃醉酒”,响遏行云,使他大饱耳福。

  一天,齐白石应邀参加名京剧演员姚玉芙的婚宴。来宾都是阔人,看他穿着平常,谁都不理睬他。正当齐白石独坐一旁、窘迫至极之时,梅兰芳突然发现了久别的齐白石,竟抛下官宦名流,径直走到齐白石面前,恭敬地与他攀谈。于是,大家也就对齐白石另眼相看。他倍感世态炎凉,归途中感慨赋诗曰:“记得先朝享太平,草衣尊贵动公卿。如今燕市无人识,且喜梅郎呼姓名。”并很经意地画一幅《雪中送炭图》送给梅兰芳,作为纪念。1925年,梅兰芳正式拜齐白石为师,学画工笔草虫。

  日军侵占北平后,齐白石愤然辞去教职,闭门作画,拒与敌伪往来,最后发展到宁愿饿死,也不售画。而梅兰芳则拒绝登台演戏,蓄须明志,他们的义行都赢得了国人的赞誉。

  齐白石也是在这段时期与徐悲鸿订交的。

  1928年秋,时任北平艺术学院院长的徐悲鸿专程拜访齐白石,聘请他出任艺院教授。徐悲鸿认为齐白石在国画方面造诣高深,认为只有像齐白石这样的画家才能打破当时文人画毫无生气、陈陈相因的“八股”局面。以后,他们因共同的艺术旨趣而成为了艺术上的知己。齐白石为在孤寂的艺术探索中找到这样的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兴奋不已,在赠徐悲鸿的《鱼鹰图》中写诗一抒知音之慨:[1]

  少年为写山水照,自娱岂欲世人称。

  我法何辞万口骂,江南倾胆独徐君。

  谓我心手出异怪,鬼神使之非所能。

  最怜一口反万众,使人衰颜满汗淋。

  深居明志

  1937年7月7日夜,日本军人在北平宛平县卢沟桥发动全面战争,四天后,北平沦陷。齐白石忧心如焚,坐卧不安,辞掉北平艺术学院和京华美专的教职,闭门家居,不轻易见客应酬。第二年,日军进犯湖南,齐白石担心湘潭乡居的妻儿,整天长吁短叹。

  北平沦陷后,日军与汉奸横行街市,齐白石不堪骚扰,深居简出,贴出告白:“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会客。”后来,又在大门上加贴告示,云:“中外官长要买齐白石之画者,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知,恕不接见。庚辰正月八十老人白石拜白。”为了对付敌伪软骗硬索,敲诈书画,他还在大门贴出告白,云:“切莫代人介绍,心病复作,断难报答也。”“与外人翻译者,恕不酬谢,求诸君莫介绍,吾亦苦难报答也”。[1] 齐白石的停止卖画,表现了一位中国艺术家的凛然风骨,赢得了人民的钦敬。1946年,重庆举办齐白石画展,徐悲鸿撰文对此作出了很高的评价:白石先生以嵌崎磊落之才,从事绘画,今年85岁矣,丹青岁寿,同其永年。北平陷敌八载,未尝作一画,治一印,为拒敌伪教授之聘,高风亮节,诚足为儒林生光。”[2]

  北平沦陷期间,一天,一群日本宪兵闯进齐白石的寄萍堂骚扰,使老人受到惊吓。事后,他吩咐守门的前清太监尹春如,从严看守门户。这时,艺术学院改为艺专,由日本人任顾问,并配日文教员,学校实际为日伪操纵。校方曾邀齐白石主持校务,遭到老人的婉拒。

  目睹河山破碎,民族罹难,齐白石的满腔忧愤往往寄诸诗画。他曾在“跋苦禅画食鱼鸟”中说:“此食鱼鸟也,不食五谷鸬鹚之类。有时河涸江干,或有饿死者,渔人以肉饲其饿,饿者不食。故旧有谚云:鸬鹚不食鸬鹚肉。”借以讽刺助纣为虐、伤害同类的汉奸走狗。后来,抗日战争向纵深发展,在以共产党为领导的中国军民的打击下,日寇已现日暮途穷之势,齐白石老人对抗战胜利在即,心怀喜悦,他在《题群鼠图诗》中写道:“群鼠群鼠,何多如许?既啮我果,又剥我黍。烛灺灯残天欲曙,严冬已换五更鼓。”又在《题画蟹》中说:“处处草泥乡,行到何方好;去岁见君多,今岁见君少。”见画读诗的人都知道鼠与蟹就是日伪汉奸,“严冬已换五更鼓”,则昭示着他们的末日将临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胜利,深受八年沦陷之苦的齐白石老人,闻讯后兴奋得彻夜未眠。10月10日北平受降。这一天,从早到晚,市民都燃放鞭炮,人们举杯相庆,奔走相告。几位朋友也来寄萍堂看望齐白石,他喜极留饮,高兴地写诗道:柴门当闭院生苔,多谢诸君慰此怀。

  高士虑危曾骂贼,将官识字未为非。

  受降旗上日无色,驾劳樽前鼓似雷。

  莫道长年亦多难,太平看到眼中来。

  这是一首发自内心的诗,苦苦企盼、亿万人为之流血牺牲的太平生活即将出现在眼前了,老人怎能不为之欢欣鼓舞呢?然而,国民党反动派违背广大人民意愿,悍然发动内战。接下来,是绵延近四年的国内战争。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解放军经过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彻底打垮了国民党反动政权,全国解放在即。

  在人民解放军完全控制华北战局,北平已成为一座孤城之后,达官贵人们争先恐后离平南下,国民党对一些社会贤达、名流学者也采取利诱胁迫的手段,企图“抢运”他们去台湾。齐白石年已迟暮,只求平安度过晚年,别无奢望,兼之对共产党缺乏认识,这时也忧心忡忡,疑虑重重。

  有一天,同乡语言学教授黎锦熙先生来看望白石,见老人对时局惊恐,就进行安慰。齐白石说:“炮火连天,风声鹤唳,能不怕么?”黎先生笑着告诉他:“不要怕,周恩来先生来信还要我代问您好哩!”[1] 于是,齐白石也就放心了,终于安居京华,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

  盛世殊荣

  1949年1月30日,北平和平解放。当北平万人空巷,欢迎人民解放军进城之日,齐白石从内心感到“已卜余年见太平”,不顾年老力衰,银髯飘拂,神采奕奕地加入了街头的欢迎行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齐白石博大精深的艺术真正得到了人民的理解和社会的高度评价。接收中央美术学院的军代表艾青、江丰两同志曾前往跨车胡同15号齐宅看望齐白石并亲切交谈,随后即聘白石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其工资居美术学院首席。

  1949年2月,周恩来总理邀请齐白石出席招待会,会上,齐白石奉交了刻赠给毛主席的两方印章,周总理等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了他,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礼遇。回到家里,他呵呵笑道:“我没想到会参加这样盛大的招待会,比起旧社会来,真是大不一样了!”

  1950年,在一次集会上,周总理了解到齐白石居住的跨车胡同15号房子年久失修,又破又漏,且可能坍塌。当年秋天,总理命政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派人修理房屋,将房屋翻修、粉刷一新,并在南院打了一个三米多深、两米见方的盛脏水的大坑。齐白石自住进这所房子,几十年来一直苦于脏水无处倒,尤其是冬天冰冻季节,更感不便。现在在总理和政府的关心下,自己没花一分钱,房子修好了,生活上的不便也解决了,齐白石心里非常感激。总理一直牵挂着齐白石老人的生活,认为跨车胡同15号是一所旧式小四合院,房间矮小,且没有南房,没有走廊。为使老人有一个舒适宁静的环境,能在饭后茶余悠然散步,颐养天年,周总理便委托文化部和全国美协在地安门雨儿胡同买了一所旧王府作为齐白石老人的住宅,这儿院子宽阔,四周都有走廊,院内植有紫藤、葡萄、芭蕉、斑竹等,清风习习,相映成趣。住宅还配置有秘书、看护、传达、保姆等五六人。齐白石一生从未受到过这样隆重的礼遇,内心颇为不安。又因家属没有随他同去,日子长了,就难免有孤独的感觉,又想搬回跨车胡同旧宅去。

  1956年春季的一天,齐白石去总理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总理。劳碌了一天的总理满口答应说:“我现在就送您去。”总理随即与他同车来到跨车胡同。到齐宅后,总理与他的家人一一握手,并仔细观看和询问了住房情况,了解到老人本身的住房只有两明一暗三间北房,除卧室外,作画、会客、吃饭都在一间屋里。总理露出不安的神情,再三托嘱家属们照顾好白石老人的起居。临出门时,又笑着对齐白石说:“您今天想回跨车胡同来,我就送您来,明天想到雨儿胡同去,我再接您去,我不会怕麻烦的。”一片关怀爱护之情,使白石唏嘘感叹,倍感温暖。

  解放后,齐白石不仅在生活上受到党和政府无微不至的关怀,而且在政治上也得到了很大的荣誉。1952年,他被选为中国文联主席团委员;1953年荣获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授予的“中国人民杰出的艺术家”的称号,同年又当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1954年,被湖南省人民选举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并出席同年9月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召开的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1955年12月,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总理格罗提渥与副总理、外长博尔茨来华,访问齐白石,代表德国艺术科学院授予他通讯院士荣誉状;1957年,他又被选为中国画院名誉院长。

  1956年4月27日,世界和平理事会书记处宣布将1955年度国际和平奖金授予中国画家齐白石。苏联对外文化协会理事会和有关艺术团体拍来电报表示祝贺。9月1日,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中国人民对外文化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联合为齐白石举行授奖仪式。出席仪式的有周总理、郭沫若、周扬、茅盾及各界人士数百人。周总理笑容满面地紧握着齐白石的手说:“我代表党和政府热烈祝贺您为祖国赢得了光荣,为世界和平作出了贡献,希望您好好保重,健康长寿。”仪式庄严隆重,郭沫若代表世界和平大会向齐白石老人颁发了奖金、奖状,并把一枚闪闪发光绘有和平鸽的金质奖章佩戴在齐白石胸前。齐白石老人请郁风代读答词说:“世界和平理事会把国际和平奖金获得者的名义加在齐白石的名字上,这是我一生至高无上的光荣。我认为这也是给予中国人民的无上光荣。我以96岁的高年,能借这个机会对国家社会、对文艺界有些小贡献以获得这样荣誉,这是我永远不能忘的一件事。正因为爱我的家乡,爱我的祖国美丽富饶的山河土地,爱大地上的一切活生生的生命,因而花费了我的毕生精力,把一个中国人的感情画在画里,写在诗里。直到近几年,我才体会到,原来我所追求的就是和平。”会后,放映了《画家齐白石》的彩色影片。

  在这个期间,齐白石开始了新的艺术生活。他心情舒畅,精神焕发,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并在他的作品里热情讴歌幸福和平的生活。“饮水思源”,他从内心深处感谢中国共产党,感谢毛主席。

  1950年10月,齐白石老人将81岁时所作的最好一幅作品《鹰》和77岁时的一副题为“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篆书对联及一方圆砚,赠送给毛泽东主席。毛主席送他一笔丰厚的润资,以示感谢。1952年秋,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在北京举行,老人用三天时间,在“丈二匹”宣纸上彩绘了《百花与和平鸽》巨幅,赢得了中外和平人士的赞佩。他还与其他画家合作画了一幅《普天同庆》,作为国庆之礼,敬献毛主席。

  1953年,齐白石老人创作达到高峰,计作大小画600余幅,刻印未计算在内。以所作《牡丹》、《和平鸽》、《荔枝鸽子》等歌颂新中国成立后之和平幸福生活,又作“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篆书横幅等。次年,东北博物馆举办“齐白石画展”,齐白石为画展题词云:“东北博物馆举办白石画展,集余往昔及近年所作数十幅于一堂,与我东北同胞相见,幸何如之。齐白石老人身逢盛世,国内外人士对余画之爱戴,应感谢毛主席与中国共产党对此道之倡导与关怀。余老矣,不能远道北上,共与其事,特寄尺纸,以表向往之忱。甲午春。”题词朴实无华,倾诉了老人对党和毛主席的拳拳心声,是感人至深的。

  晚年的齐白石在绘画艺术上已达到巅峰状态,他极富创造地运用“似与不似”的艺术原则,那单纯的用色,强烈对比的色调,枯笔焦墨的运用,工笔写意的搭配,山水花鸟的结合,都是前无古人的。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内,几乎只画些花鸟和草虫,但在他的每一幅作品里,都显示出巨大的生命和活力。前苏联著名美术评论家恩· 尼古拉耶娃曾这样评述过齐白石:“齐白石总是力求做到‘似与不似’的平衡。他作品里的形象异常简洁。这是精心观察、研究大自然,透过表象逐渐了解事物本质的结果。只有当画家能够理解和估量事物的每一个细节的意义的时候,他才能抛开这个细节或把它当成主要的加以表现。这永远是他创作方法的基础,是他‘鲜明生动的写意’的独特性。”[1]

  齐白石那充沛的热情和创造性的劳动,贯彻于其漫长的一生。他在继承和发展我国传统的水墨写意花鸟画上,创一代新风,是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师。

  1957年9月,齐白石先生卧病,16日下午3时转剧,4时护送北京医院,6时40分逝世,享年95岁。9月17日,遗体在北京医院入殓。按照齐白石老人生前嘱咐,把刻着自己姓名、籍贯的石印两方和使用了快30年的红漆拐杖一并入殓。9月22日,在北京嘉兴寺举行公祭。周恩来、陈毅、林伯渠、陈叔通、董必武、李维汉、茅盾等参加了公祭。参加公祭的还有外国驻华大使的代表。由郭沫若主祭。祭毕,移灵西郊魏公村湖南公墓安葬,与继室胡宝珠合墓。一代艺术大师从此长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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